言临

完美自杀方法

放久了会长出猫:

#立志爬遍所有墙头的我#
#饿起来还要什么立场#
#生在战争年代早被打死了#
#OOC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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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还没有醒过来。


他湿淋淋地躺在河滩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绿油油的水草爬了一身,活像是一具货真价实的溺水尸体。刚解决掉委托的乱步叼了只没吃完的和果子,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然后上前一脚踩在太宰胸口。


尸体被踩得呛咳起来,弯过身子断断续续吐出河水,好半天才恢复成小半个太宰先生,开口时不带刺也不带笑,眼里那点儿讨人厌的光亮也没了,他小声说是乱步呀,你看,我好不容易快要成功了来着。


说着又闭上了眼。


乱步皱着眉看他,嘴里快速嚼着和果子,全部咽下去后又上前踩了踩,一边喊道,“太宰你现在超级脏!一点也不清爽!水草都粘到我鞋底上啦!”


“啊啊头发里也都是!一团一团的超恶心!”


“自杀了那么多次还弄得一塌糊涂、其实太宰是和敦君不相上下的笨蛋吧!”


(敦:??)


“——这句就有点过分了… …”终于太宰一副受伤表情撑起身子,慢悠悠伸手择掉领子里的水草,“要不是乱步突然出现,现在的我可是已经在天国的门口了呢… …嘛,不一定让进就是了。”


他湿透的头发和眼睛是比平常更深的黑色,隐约透出点儿疲惫又失望的神情,也不知是对扰乱计划的乱步还是功亏一篑的自己。


乱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上前猛一拍太宰的肩膀,啪地一声水花四溅,后者一个激灵抬头看他。


武装侦探社的镇社之宝逆光站立,仰角过大看不清他面上表情。


“太宰现在的脸也太难看啦,丧气到会让人吃不下饭的程度,”小个子侦探这样说道,语气轻快,“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吧!”


于是。


像点心店里抱着坚果的熊饼干一样,太宰抱着块长条石头站在河边,低头看着正将绳子缠上自己腰间的乱步,“这是在做什么?”


“控制深度,防止你陷进黏糊糊的水草和臭烘烘的河泥里,再有就是在尸体泡胀之前拉你上来,”乱步道,“不过先说好,拉到没力气的时候我就停下啦。”


“真是靠得住啊乱步君,”太宰苦笑着道,“万一拉上来的时候我还没死掉怎么办?”


乱步瞪他一眼,将绳子在旁边半截栏杆上用力绕了几圈,“我说死掉就是死掉!名侦探的判断什么时候出错过!”


“我信我信,”太宰举双手投降,中途想起怀里还抱着石头便只举到一半,“那就拜托乱步趁我刚死掉干干净净的时候拖上来吧。”


“那有什么难的,太宰你快跳啦!”


“最后一个问题,”抱着石头走到河堤边缘,太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乱步你随身带这么长的绳子做什么?”


“犯罪现场顺来的。”


“哦… …”


“快跳啦!”


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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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怀里沉甸甸的重量拖着他一路下坠下坠,最后绳子绷紧,把太宰停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深度。今天阳光出奇的好,连带着河水的通透性也是,他在水中睁开眼睛看向脚下,见到两三米之下大片幽暗浮动的碧绿水草,在视网膜上蹭出模糊光斑,不得不感叹一句乱步对垂直距离的把握确实精准,他笑了笑,嘴角一弯便有一串透明气泡逸出来,在深水里转眼便看不见了。


像点心店里抱着坚果的熊饼干一样,太宰治抱着块长条石头不上不下地悬在横滨某条入海的河里,由于缺氧渐渐分不清包裹着自己的河水是蓝是绿,——啊啊真是蠢,水是没有颜色的才对,太宰对这种时候还在自我吐槽的自己感到好笑,嘴角一弯又是一串气泡逸了出来,脱离即将死掉的身体径直奔向明亮水面。


一进入水中,一刻钟前还在经历的痛感就又都回来了,像是死亡熟悉的欢迎仪式一样,太宰治安安静静地睁着眼睛接受这个大力的拥抱,听见脑内因为眩晕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尖锐蜂鸣,仿佛一声接一声拔高的催促。心悸。痉挛。白光。这一切他再清楚不过。等最初的恐慌过去,说不定还会看到幻觉。


比起活着来说,疼痛没什么不好忍受的,太宰不清不楚地想着,意识半灰半白,滋啦作响,像是台运转不良的机器,内里大团故障数据删不掉也取不出,凭空占据位置让一切更新更好的东西都无法进入。他依旧睁着眼睛,或者说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睁着了,面上血色表情一概没有,十指却还死死抠住怀里那块石头,像是抓着份对死亡的确凿心意,至于这份心意从何而起结果如何都不重要,太宰治这小半辈子活得充实过头,杀过人救过人还做过豆腐,哪一样不是完成得漂亮,可到头来还是觉得越活越少,死反倒成了唯一鲜活的救赎可能。他就像只破洞的口袋,一条被当中斩断却还没死的蛇,即使吞了象也只会转头就漏出去,却没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他整个人生中最接近答案的一刻是在Mimic的舞厅,终章,满地都是新鲜的死人和血,刺鼻又刺眼,自己跪着而织田作躺着,太宰还记得自己当时对织田作说他懂了其实他一点儿都没懂,到现在也没懂,那么说纯粹是想让对方安心。天知道那时候太宰有多想抱住织田作被血浸透了的身体就像现在抱住这块长条石头,让他把自己带到死的那一边去。可织田作只是握了握太宰的手,说去成为救人的一方吧,然后烟掉在地上,他黯淡下去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好看的光。


太宰不知道织田作是因为死才明白还是因为太明白了才会死,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前者。


太宰张了张嘴,主动吐出肺里最后的一丁点儿空气,微弱透明,像是站在生命尽头凭本能发出的一句含糊不清的求救讯号,无人接收更无人识别,转眼就消失在深水之中。


——我该怎么办啊织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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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掉就是好。太宰治前一秒想到了织田作,后一秒对方便凭空出现,完完整整一个人,没挂绳也没抱石头,却和他一起端端正正悬浮在幽暗水中,太宰想这一定是因为织田作是一个好人,连死都对他优待,不像自己,十次投河中有九次被当成河道垃圾捞上来。


他欢欢喜喜地同织田作打招呼,说不出话便拼命摆手。就在刚刚还让人眼前发黑的剧痛转眼已经成为上辈子发生的事,现在的太宰治轻飘飘的舒适而恍惚,必须抱紧了怀中的石头才不至于被浮力推上水面。这时织田作也看见了太宰,朝他点了点头,神色温温柔柔的,眼中映出水底下一晃一晃的太阳。


然后织田作伸出手,接过了太宰手中的石头。


太宰治笑不出来了,他睁大眼看着织田作说不出话,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一向不知道怎么拒绝织田作,于是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织田作将那块长条石头拿去抱在了怀里。随后他反应过来急急地去拉织田作的手,想把自己身上的绳子解开套住他,想再问一遍那个问题或者仅仅再听一遍织田作的回答,可失去了石头的太宰治开始不由自主地上浮,什么都来不及了,织田作在水底孤零零地抱着石头抬眼看他,神色还是温温柔柔的,沉甸甸的重量拖着他一路下坠下坠,转眼就看不见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条绳子能把他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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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太宰还有救。他身上绑着的那条绳子不短不长不粗不细,浸了水泛出潮湿棕色,没浸水的一头在栏杆上绕过几圈,正被江户川乱步随意握在手里,乱步有把握太宰不会自己解开。


这一日横滨的天气出奇的好,阳光直白炽烈又没几丝云,坐在河堤上只觉水面和天空都蓝得晃眼。乱步吃完了藏在帽子里的兔子面包,摸遍身上所有兜都空空如也,他咂了咂嘴,估摸着太宰也泡得差不多了,一抹嘴边的点心渣就起身准备回收他。


太宰治成天想着自杀,这事儿整个侦探社都知道,不过没人当回事,日久天长还成了个梗。但是乱步不这么想,他是名侦探,名侦探是拒不接受任何孤立事件的,何况自杀的还是那个太宰,那家伙自己就出奇突兀。太宰是真心想死,是太宰的话早就死掉了才对,这样矛盾的一个人肯定是被某样东西捆得结实,终其一生只能在死胡同里暗无天日地兜兜转转。这么明显的事情乱步知道,社长知道,乱步也知道社长知道,但社长一张正经脸只讲道义,乱步顶喜欢他这一点,却也顶讨厌他这一点,社长只要知道太宰的立场就够了,江户川乱步偏偏生来就是为了去知道全部。


乱步嘿呀嘿呀地拽着绳子,靠甜食为生的名侦探显然没多少力气,虽说他预料到太宰这时已经扔了石头,只剩又高又瘦一把骨头架子然而却也远远算不上轻,乱步不爽地念叨着太宰不会是在下面死掉了吧所以才会变得这么重… …当然他也知道这不可能,江户川乱步什么都知道,早在第一次推门看见电扇上吊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时候他就看出了这个人不可能会死,却也不会活着,太宰治掉在生和死的夹缝里被挤得死死的,哪边都不要他。
那一瞬间乱步起了兴趣,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下了风扇的开关。(这之后太宰再也没有在侦探社内上过吊。)


乱步继续嘿呀嘿呀地拽了一会儿,太宰治终于晃晃悠悠地浮出了水面,吐出了更多的水之后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河滩上,一双琥珀色眼睛半睁半闭,湿漉漉的睫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看上去有些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拉上来,不知道外面的阳光和风为什么这么温柔。什么都不知道的太宰治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珠纷纷顺着脸颊滑下来掉进草丛里。


乱步原地坐下顺了会儿气,然后爬过去戳了戳太宰治的脸。


“太宰他沉下去了嘛?”


太宰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沉下去啦。”


乱步想了想,接着问道,“死透了没有呀?”


太宰回答,“已经死透啦。”


“那就好,”乱步点了点头,“我带了只兔子面包给你,在帽子里来着。”


“啊。”


“都怪太宰死得太慢,现在已经被我吃掉了。”


“啊。”


“所以你要赔我一只。”


“啊… …诶?”


他睁开眼,朝声音来处歪了歪头,看见一个坐在河滩上的江户川乱步,后者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点心渣,一脸严肃地重复道,“赔我一只。”


太宰治眨了眨眼,忽然就笑了。


“好吧,先拉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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